大选年,美国产假改革往何处去

本次选举,产假问题意外成为一个焦点。美国是发达国家里唯一一个不提供带薪产假的国家。国际劳工组织的一份报告也指出,世界上有185个国家提供带薪产假,而没有提供的国家只有三个:中东国家阿曼,南太平洋的岛国巴布亚新几内亚,以及美国。在美国国内,要求实行带薪休假的呼声也越来越高,因此,很多总统竞选人也对产假问题提出自己的主张。今年四月初,美国的旧金山市通过法案,宣布本市雇员将享有六个星期的足额带薪产假,更引发了更多的讨论。

或许读者会觉得不可思议,毕竟我们已经习惯了带薪产假的待遇。但是在美国,雇员面对的是无薪产假。在联邦法层面,1993年通过的《家庭和医疗假期法》(The Family and Medical Leave Act)规定,在单位工作一年以上的员工,每年享有的产假和病假加起来不得超过12周,并且期间没有工资。此外,从事临时性工作或者仅仅从事兼职的员工无法享受带薪产假。

基于联邦立法长期停滞,加州率先尝试通过地方立法改善产假的待遇。2004年,加州成为第一个提供带薪产假的州,员工可以从州残疾保险基金(State Disability Insurance Fund)里领取产假工资,只是产假工资被打了折扣,只有平时工资的55%。之后,新泽西州和罗德岛州也积极响应,但是和加州一样,产假工资的水平也被打了折扣,产假工资也来源于雇员自己缴纳的公共保险系统。今年四月初,旧金山市通过的带薪产假法案则是一个突破,按照加州的法律,雇员先从基金里领取相当于平时工资55%的产假工资,雇主将提供剩余45%的产假工资。因此,旧金山的员工在休产假时可以拿到100%的工资。去年十月,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(Washington D.C.)的议会也曾引入了一项提案,通过向雇主征税的方式,向雇员提供16周的带薪产假,这也是目前最慷慨的一个带薪产假地方立法,但是目前还没有被通过。

而一些注重企业社会责任的企业也主动向员工提供产假工资,像谷歌,雅虎、苹果等企业都给予员工带薪产假。去年年底,Facebook总裁扎克伯格宣布他将享受两个月的产假以迎接他的第一个孩子,引起美国媒体的热议。只是这种企业提供的带薪产假只是少数,特别是集中于高科技企业用来吸引人才。

从民意上看,带薪产假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支持。根据2015年6月美国纽约时报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(CBS)联合做的一个民意调查,带薪产假在一定意义上已经成为跨党派的共识:88%的民主党人和71%的共和党人同意要求雇主提供带薪产假给新生儿的父母。在学术界,去年,两百多名商学院教授也联名给国会写信,指出带薪假期将提高劳动生产率并增强员工的忠诚度,呼吁国会立法向劳动者提供带薪的产假和病假。

有了地方立法的探索,也积累了一些民意的支持,带薪产假的改革自然成为了美国总统竞选的热门话题之一,几个候选人也提出了自己的方案来追逐选民。

共和党,作为一个传统上比较亲商的政党,主流的意见依然是反对带薪产假,因为会给企业带来负担。共和党的总统竞选人,前惠普公司首席执行官卡莉菲奥莉娜(Carly Fiorina)反对强制性的带薪产假,另一名重量级的候选人,参议院泰德克鲁兹(Ted Cruz)也反对强制性的带薪产假,即使他觉得带薪产假是一个很好的主意。

已经退出总统竞选的共和党参议员马可卢比奥(Marco Rubio)是个例外。他提出,因为带薪产假非常昂贵并且对企业和纳税人都是负担,联邦政府不应该强制公司向雇员提供,但是如果公司愿意提供4到12周的带薪产假,企业可以获得工资额25%的税收抵免,同时每名雇员每年对应的抵免数额不得超过4000美元。举个例子,一个雇员的工资是1000美元/周,她休了12个周的产假,那么该公司可以得到3000美元的税收抵免(1000*12*25%)。这个方案还同时适用于全职员工和兼职员工。

有分析认为,卢比奥的政策是通过补偿公司成本的方式来鼓励更多公司提供产假,但是从边际效果来看,这个政策不会使大部分的雇主提供产假,这个政策仅仅补贴了那些已经提供带薪产假的公司。而那些比较弱势的劳动者,比如快餐业服务员、书记员等,本来收入就低,也最不可能享受到带薪产假的。但是就像学者Glynn所说的,虽然卢比奥的政策不是最好的,但是他的政策毕竟反映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转变。

而民主党一边,作为传统上比较关注劳工权利的政党,对这一问题的讨论更加激烈,两位竞选人,希拉里和桑德斯,已经到了隔空喊话的地步。

桑德斯的主张基本是以民主党过去的《家庭法》(Family Act)提案为原型,桑德斯也是该提案的连署人,但是该提案没有被国会通过。根据该提案,员工可以享受12周的带薪产假,产假工资是原来工资的66%,但是产假工资有一个封顶,即每个月不得超过1500美元。但是,雇员也会被征税,数额为雇员工资的0.2%,相当于每周需要增加1.61美元的税负。雇主也按同样的数额缴税。根据美国进步中心(Centerfor American Progress,一个偏左翼的机构)的估计,这提案将使77%到84%的美国雇员享受带薪产假,只是对于提高税负的影响,还不明确。而桑德斯认为,这个税负的增加是非常温和的,对员工来说也是很好的投资。

桑德斯还就此对希拉里喊话,认为希拉里对于这个问题太过于模糊,希望希拉里提出比较具体的方案。

希拉里也支持12周的带薪产假。同为女性,她还抨击了共和党的竞选人卡莉菲奥莉娜,认为她作为惠普公司的前任CEO居然不知道在加州,带薪产假已经实行了很多年,而且也没有出现共和党人所谓的不良经济后果。相信希拉里对这一问题有自己的体会。1980年,当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的时候,她正在阿肯色州的一个律师事务所担任合伙人。在那个年代,带薪产假是非常稀有的福利,她所在的律所也没有产假政策,直到她提出要休四个月的产假,律所才制定出第一个产假政策。如今,到了2014年,她的女儿切尔西克林顿怀孕时,很多美国知名的公司都已经提供产假,切尔西也得到了三个月的带薪产假。

和桑德斯不同的是,希拉里的方案中,雇员不会因此被征税,带薪休假所需的资金全部来自富人。她批评桑德斯的方案对于中产阶级和低收入群体来说意味着高税收。相反,她认为政府可以通过向最富有的美国人征税,然后提供给劳动者。希拉里认为这是一个公平的方案,因为有钱人的财富增长非常迅速,而中产阶级的工资增长一直处于停滞状态。

这个政策倒是有些意外。被桑德斯一直攻击和华尔街保持暧昧关系的希拉里,却选择“劫富济贫”,要求富人向广大劳动者提供产假。而桑德斯仍然保持民主社会主义者的风格,他眼里的榜样是北欧这种高税收高福利的国家,因此通过提高税收来提供带薪产假,也是他的主义在政策中的体现。现在的情况是,希拉里在民主党初选中依然领先于桑德斯,民主党最后提出哪种改革的建议,相信很快见分晓。

最后谈谈Trump。到目前为止Trump还没有对这个问题表态,但是笔者预测Trump也会支持带薪产假。Trump本次选举的一个主打项目就是工作和员工待遇,这两天Trump也表态支持各州提高最低工资,因此,相信Trump也会支持带薪产假。

柯振兴